(札達的夕陽 katch 2004年拍攝 )

札達金色的背景顯得光芒四射。內心被一種東西衝撞吸引著,按捺不住。我再次抵達這片土林峽谷之城。
我不知是什麼讓我興奮。是面對一種遼闊的茫然還是金色?金色這個詞對阿裏,對藏地,對藏民族有一種不可替代性。它是一個自然底色,也是藏民族的精神底色。這是一個懷著金色之心的民族。而這種顏色代表著這個民族的榮譽、苦難和信仰。這種光芒在一切光芒之上。給陽光、塵土和風予以震撼。
我說不清楚。但我已感知有一種我人生從沒獲取過的給予。它如此眾多的給予,使你的生命和精神同時陷入難以承受的奢華境地。但內心卻有敏銳的空靈感覺。
我說不出內心清晰的答案。
豔陽以一種讓人昏厥的燦爛照耀著全是金黃色塵土的高原。塵土覆蓋著一切:山巒,河流、寺院、村莊、古城……像紗麗一樣拂動。風在大地上的陽光中穿行,像從遠古來的一般透明。風裏有各種古老的聲音:佛語,經幡的獵獵聲,王臣的談論,一聲緊接一聲的喟歎……
宇宙間似乎只有三重境界:上為光明,中為風,下為塵土。
突然,馬蹄聲驟起,但又轉瞬遠去。接著,塵土場起,模糊的天地間出現了他們的背影。他們顯然是在塵土飛揚時轉過身去的。他們是衣著華麗的國王,王后、大臣還有大小喇嘛,以及普通百姓。眾多的神祗們裹在塵土裏,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們越走越遠,被塵土吞沒。我想趕上他們,卻怎麼也趕不上。我呼喊他們,卻沒有一個人應答,也沒有一個人回頭。

(katch  2006再次抵達古格遺址  此處為遺址後面的峽谷)

我站在那裏,塵土把我的肺腑填滿,然後又把我裹住,一層又一層,我像一個站著的泥陶,終於承受不了永無窮盡的歲月,開始裂紋,最後發出陶土斷裂時的細微之聲,“詞詞詞”地崩潰了……

札達是座小城。剛進入九月,但樹葉已一片金黃,在風裏飄飛。就一條百十米長的土街,被樹葉覆滿。兩幢兩層的白色樓房,一座是邊防營營部,一座是縣武裝部辦公樓,它們代表了它全部的現代氣息。路兩邊有康巴人和少數漢人開的總共六七家商店和小飯館,有些是在帳篷裏,有些是在低矮的土屋裏。有軍人、地方的人在街上來回走,挾著寒意的風嗚嗚地叫著,刮得他們袖起了手,塵土也從腳下騰起來,但沒人在意。每個人都悠然自得。
世界對這裏的記憶已在三百年前一個充滿悲劇氣氛的時刻凝固,沒有人能知道得更多。也許只有象泉河的記憶還是清晰的,它正將這裏的一切帶向遠方。但誰又能讀懂河流的語言啊。至今考古仍然未曾尋獲到教堂和教會墓地的遺址。
在象泉河南岸的懸崖邊,我俯看它從寬闊的河谷奔湧向前,心中悵然問道:“是否它所知道,所能追憶的這一切最終會全部被它帶往大海,再無從尋覓了呢?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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